桃先生在镇里的中学教美术。
在人们眼里,桃先生美术教的不怎么样,一手毛笔字却写得极好。据说,桃先生某一年参加县里的书法比赛,好像还得过么得奖哩。
每年过年,未家坪家家户户门前贴的春联,大都是桃先生写的。桃先生帮人写春联,分文不收,有时还倒贴纸墨。所以,在未家坪,桃先生称得上是一位德高望重的人物。
桃先生退休后,在家过上了“采菊东篱下,悠然见南山”的田园生活。有时技痒了,桃先生就在院中那株百年桂花树下支一张桌,铺开宣纸,然后一阵痛快淋漓地挥洒。少顷,一幅作品便跃然纸上。这般闲情逸致的日子,桃先生感到很满足,说就是给他个神仙当,也不愿对换哩。
那天,村长拎着两瓶泸州老窖,领着独生娃儿来到桃先生家。桃先生平时不抽烟,只对那酒情有独钟。桃先生望望村长手里的酒,又望望村长旁边的娃儿,心里就明白了:村长是想叫娃儿跟他学写毛笔字哩。
村长的娃儿却不爱写毛笔字,只晓得在纸上鬼画桃符。于是,桃先生教村长的娃儿没几天,就在一个夜里去了村长家。桃先生去的时候,手里拎着那两瓶泸州老窖。桃先生对村长说:让娃儿学点别的吧,他不适合写毛笔字噢。
村长听了,脸色就不大好看。桃先生刚走,村长就将那酒掀在了地上。顿时,一屋的酒香。
不晓得打何时起,桃先生只要在院子里支好桌子,一个10来岁的男娃就会及时出现在他旁边。
桃先生常年在外教书,村里娃儿认得的不多,但这个男娃他倒是认得的,因为他打小就是个哑巴。哑巴很安静,桃先生写字的时候,他一声不吭,只在一旁专心地看。
这哑巴,难道对写毛笔字也感兴趣?桃先生感到真有意思。
一天,桃先生写完了字,将毛笔随手递给哑巴,示意他写几个看看。哑巴有点受宠若惊,但还是犹豫着接过了笔。
正是秋高气爽的季节,院子里飘着一股淡淡的桂花清香。当哑巴走到桌前,立刻像换了个人似的。只见他提笔凝神,一阵龙飞凤舞,“龙马精神”四个大字一挥而就,把个桃先生看得目瞪口呆!桃先生上前打量那字,感觉虽有些稚嫩,一撇一捺,却也有板有眼,且空处神清,密处神聚,因势生发。
这哑巴,难道天生就是写毛笔字的料?桃先生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。
那天夜里,桃先生自饮自酌喝得极为畅快。喝到酣处,桃先生还以筷击碗,摇头晃脑地哼起了黄梅调儿。
第二天,未家坪的人就晓得,桃先生收了一个从未进过学堂的哑巴为关门弟子。
哑巴只跟桃先生学了两年,就在县里书法比赛上得了个二等奖。得到这个消息,最高兴的就是桃先生。桃先生一高兴就要喝酒。桃先生一边喝酒,一边说:哑巴以后比我有出息。
那天,桃先生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。酒喝到最后,桃先生就醉了,第二天都没能醒来,以后再也没能醒来。桃先生入土那天,哑巴咿咿呀呀哭得最伤心。
没了桃先生的指教,哑巴仍然天天苦练毛笔字。哑巴的字写得越来越好,名气便越来越大,后来竟加入了省书法家协会。有个广告公司的老板,听说了哑巴的情况后,请他进城去做事,而且待遇还不错,却被他拒绝了。哑巴推辞的原因只有一个,说是离不开未家坪舍不得桃先生。
从那以后,未家坪家家户户门前贴的春联,就大都是哑巴写的。哑巴帮人写春联,分文不收,有时还倒贴纸墨。有人细瞧那字,发觉很有些桃先生的遗风哩。(慈利县消防大队 魏咏柏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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