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8年2月下旬,我有幸参加了精准扶贫户疑似有车的线索调查。那次,是我刚从公安调入永定区纪委监委加入纪检监察队伍后的第一次“出征”。
那天,下着小雨,我和邓组长、黎副组长驱车来到沅古坪镇。与镇政府交流意见后,我们三人各自带领一组分赴三个村(居)进行调查。
我组核查的第一户欧某,住沅古坪镇红星村老屋组。车行约40分钟,到了一山峪。余冬将尽,春意萌发,田野中散发着丝丝的清香。欧某的房子在半山坡,远望,宅基石墙长而高,醒目突兀,看来花费了主人不少的精力;而房子在树的掩映下,影影绰绰,似蛰伏于山坡。
公路尽头,是一小旱田。一辆白色农用车裹着赃乱的白色尼龙站在旱田一角,瑟瑟发抖。一块白色尼龙搭在车顶,几条白色尼龙围着车身,联结松垮,两侧鼓荡;似衣不蔽体,在车后露出一大“V”字形缺口,从缺口望,里见积水;车轮淹没在枯黄的驳节草中,车身锈迹斑斑;从车头看,驾驶室下凹,面目狰狞……
“这是谁的车呢?”我纳闷,“日晒雨淋的!”
我们拾级而上,一黄狗居高临下,狂吠不已。一老妇从房子的右面小跑过来,头巾、衣服沾满灰尘。她驱赶着黄狗,然后从一件挂在板壁上的破烂衣服中摸出钥匙,打开门,歉意地说:“我们在那边烧炭。”我浏览着房子:五间木房一字排开,陈旧、班驳,似历经沧桑;右檐下堆放着各种农具:大木桶、锄头、箩筐、扇车……这时,一老夫也走来,我惊讶于他的形象:满面灰尘烟火色、两鬓苍苍十指黑。他打落身上的炭灰,洗过手脸,用毛巾抹了抹板凳,请我们坐了下来。老妇拿来柑橘,又用木盘端来了甜洒……
我们围坐在火炕旁,说明来意。
聊了几句,我才知道:欧某是他们的儿子,现在广东省东莞打工,孙女在常德上大学;现只他们在家,都已69岁。我备好笔录纸,听她娓娓道来:“九十年代末,欧某与一外地女子结婚;媳妇一直责怪我们没有给多的财产,1998年,他又不幸患上了严重的肝病,不能干重活,媳妇催促帮忙出钱治病,但我们实在拿不出多的钱,婆媳关系更加紧张;我们心里愧疚啊,为了让他干个轻松事,2009年3月,将猪、粮食卖了,又向外甥女借款2万元,凑齐2.9万元,交给了他,让买了辆农用车谋生……”
“就是停放在田里的那辆?”我猜测道。
“是的,”她答道,“他开了没有多久,腰疼,不能久坐,在2010年上半年就没有开了,将车停在那里,用木头、尼龙搭了车棚,想等病治好了再开;结果医生说不能开刀,只能慢慢吃药疗养……”说到此处,她已眼角湿润,声音哽咽。
随着老人的诉说,我心潮起伏,忙转过头平定下情绪,打断了她的话:“能看看他的病历吗?”
她站起身,从仓门边取下一个破旧的皮革包,窸窸窣窣地翻了一阵,掏出一摞纸递给我。
一些是张家界市人民医院的疾病报告单!另一些是车辆登记凭证。我愕然、心疼——疾病拖垮了这个家!
“2012年媳妇与他离婚,回了四川。”她说到这里,眼神迷离,似停顿了一会,“孙女去了沅陵姑姑家,在那边读书,他在家休养;2016年孙女上大学了,他没有办法,只得去广东打工,托老乡找了份轻松的白班工作,一个月有两三千元,除了租房、吃药等,还可以剩下一点钱供孙女读书;车子的事他无心管,我们又搞不来,曰晒雨淋,木棚跨了,横梁将车头砸坏了,现在卖也卖不出去了,报废了!……”
我不知说什么来安慰老人,暗自喟叹:夫妻本是同林鸟,大难临头各自飞!趋利避害,人性使然,每个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!唯有父母爱无疆,历久弥新!
我们向她要了欧某的电话,带着些许哀愁,依依道别。
下坡后,看到农用车,我拍了几张照片;突然,职业敏感让我自责:“我是不是太感性,犯了调查大忌?万一……”
思忖再三!在我的建议下,我们又爬向对面山坡,仔细询问了两户人家,再驱车到村部找村干部核实……
回到车上,大家沉默不语,但此时无声胜有声,似乎都在说:精准扶贫对于欧某这样的家庭不是锦上添花,而是雪中送炭!
车轮滚滚,离红星村越来越远,我沉浸在朴素醇香的乡愁中,有忧伤,也有期望……(永定区纪委监委派驻区财政局纪检监察组干部 向明权)
来源:张家界廉政网
作者:向明权
编辑:谢航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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